“都甭跟我扯什么作秀，也别拿‘企业社会责任’那套嗑儿来糊弄。我就问一句，换你当老板，你敢不敢一口气招30个刚从号子里出来的人？”

这话我问了身边好几个开公司的朋友，他们要么摇头，要么苦笑，没一个敢点头的。风险、成本、管理、舆论……随便拎出一条，都够喝一壶的。可在河南许昌，那个叫于东来的“胖子”，就这么干了。

面试那天，场子里的空气估计都能拧出水来。三十个汉子，一个个坐得笔直，眼神却不知道往哪儿搁。他们的人生履历，是那种连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档案。偷过东西的，打过架的，或者干了点别的上不了台面的事。生活这把大锉刀，早就把他们身上的棱角磨得一干二净，只剩下对未来的惶恐和对旁人眼光本能的躲闪。

然后，于东来进来了，没带HR，没拿打分表，一屁股坐下，开口就是一句石破天惊的大白话：“都别自卑，别背着那些破包袱走路，谁这辈子还没犯过错？”

我当时看视频，听到这句话，后脊梁骨都麻了一下。这不是什么商业大佬的金句，这简直就像你家隔壁那个爱唠嗑的大爷，拍着你的肩膀，告诉你“多大点事儿”。他接着说，“你们比普通人经历得多，感悟和智慧也更多，别浪费了，要感恩，都活得像光一样。”

光。这个词，从一个超市老板嘴里说出来，对着一群刚走出阴影的人，分量千钧。他们以为接下来会是严格的盘问和筛选，结果老于手一挥，“你们30个人，全要了！”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，然后，我猜，肯定是有人没绷住，眼泪就下来了。

这事儿一传开，网上吵得比菜市场还热闹。有人直接把于东来封神，说他是“商业界的活佛”。也有人冷嘲热讽，阴阳怪气地说：“呦，这不就是花小钱办大事嘛，请30个‘特殊员工’，换来全国人民的好感，这波公关我给满分。”

你瞧，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拧巴之处。我们一边呼唤着善良和包容，一边又本能地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些真正做到了善良和包容的人。好像非得证明他“图点啥”，我们心里那点可怜的安全感才能落地。

可你把胖东来这些年干的事儿串起来看，从给员工设“委屈奖”，到放“不高兴假”，再到这次的“清空式招聘”，你会发现一条清晰的脉络。于东来这人，他压根就没按商业社会的剧本演。别的老板还在琢磨怎么把“996”美化成福报，老于已经在身体力行地告诉所有人：人，比钱重要。

这根本不是什么高明的营销，这是一种近乎天真的、固执的价值观。他就像一个武侠小说里的怪侠，武功路数不按常理出牌，内功心法却异常纯粹——就是信人心，信人性里那点还没被磨灭的善。

当然，光有情怀是开不了饭店的。老于也不是傻子。6个月的试用期，说白了就是“双向选择”。他给了这30个人一个机会，也给了自己一个观察期。这就像一场赌局，赌桌的一边是胖东来二十多年积攒下的口碑和真金白银，另一边是30个不可预测的未来。赌赢了，是佳话；赌输了，他于东来就得自己兜着。

这还没完。没过两天，老于又自己加码，说要搞个基金，每年往里扔上千万，以后要搞到一个亿，专门帮这些“有故事的同学”就业、创业。听到这消息，我承认，我彻底没话说了。如果说招聘30个人还可能是一时兴起，那砸一个亿进去，就是要把这事儿当成毕生事业来干了。这哪是作秀？这是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上去，去填一个社会的窟窿。

我们总习惯于用条条框框去定义成功，用冰冷的数据去衡量价值。但在胖东来，在许昌，于东来正在用一种最原始、最“笨拙”的方式，重新定义一家企业能做什么。他不是在招员工，他是在“渡人”。渡那些被社会抛弃的人，也渡我们这些隔岸观火、心存偏见的人。

那30个人，如今已经走进了胖东来的卖场，穿上了蓝色的工服。他们或许在理货，或许在收银，或许在后厨。当你下次去胖东来，看到一个眼神有些闪躲、笑容有些生涩的员工，别去打扰，也别去围观。他不需要同情，他需要的，只是你把他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服务员。

老于把那束光点亮了，递到了他们手里。至于这光能亮多久，能照多远，就看他们自己，也看我们每一个人了。你觉得呢？这到底是笔划算的买卖，还是一场天真的豪赌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