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天爷，这地方以前连兔子都不拉屎！"老牧民巴特尔蹲在沙丘上，攥着把嫩绿的沙柳苗，黢黑的脸上笑出十八道褶子。他身后那片曾经能吞掉骆驼的流动沙丘，如今铺着光伏板组成的"蓝色海洋"，板子底下窜出半人高的苜蓿草，几只绵羊正啃得欢实。

三十年前可不是这光景。库布齐沙漠的牧民最怕刮风天，碗口粗的沙柳一夜之间就能被埋得只剩个梢头。那时候杭锦旗的娃娃们上学得在腰里拴根绳，一个拽着一个走，稍不留神就被风沙卷没了影。巴特尔记得1995年那场黑风暴，村里三十多只羊眨眼功夫就成了沙堆里的"木乃伊"，他爹蹲在房顶上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婆姨。

转机来得比骆驼跑得还突然。2006年夏天，黄河发大水，洪水哗啦啦冲进沙漠。要搁以前，这可是要砸锅卖铁的大灾。可这回治沙队的老周一拍大腿："咱给沙漠灌个饱！"他们开着挖掘机把洪水引到沙窝子里，水渗下去不到三天，沙打旺的嫩芽就顶开了板结的沙壳。牧民们看得直咂嘴——好家伙，这哪是洪水，分明是给沙漠喂的肥宅快乐水！

草方格这土法子更绝。治沙队员小马带着乡亲们，把麦草横竖交错扎成棋盘格，远远望去跟给沙漠穿了件格子衫。风撞上来立马怂了半截，风速表上的指针当场表演了个"高台跳水"。最绝的是他们在草方格中间种甘草，这玩意根能往沙子里钻三米深，活像给大地打了几百万根钢钉。去年光巴特尔家卖的甘草根，就换了台带空调的拖拉机，乐得他见人就显摆："咱这甘草比人参还金贵！"

光伏板阵列才是真正的"沙漠印钞机"。板子遮住太阳，底下湿度噌噌往上窜，沙蒿、苜蓿这些娇气玩意儿也能活得滋润。白天板子发电，晚上蓄电池亮灯，牧民的蒙古包成了24小时便利店。更绝的是板子间隙养着溜达鸡，这些喝矿泉水吃虫草的"光伏鸡"，在呼和浩特的饭店里能卖到288块钱一只。巴特尔掰着手指头算账："上面收电费，中间卖牧草，底下数鸡蛋，这叫三层肉夹馍！"

930公里的穿沙公路更是个神操作。修路队老李还记得，头回开着压路机进沙漠时，半个轮胎都陷在沙子里动弹不得。现在柏油路两旁立着滴灌管道，像给公路镶了两条绿翡翠项链。旅游大巴拉着南方游客来看"沙漠变草原"的奇观，牧民家的酸奶酪从滞销货变成了网红伴手礼。有个广东老板非要买巴特尔家祖传的放羊鞭，价码开到五千块，老头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："给座金山也不卖，这可是咱的治沙接力棒！"

联合国的专家来考察时，盯着卫星图直揉眼睛。库布齐的绿洲像块不断膨胀的发糕，硬是把毛乌素沙地挤得退了三十公里。沙特来的王子更逗，蹲在草方格边上研究了俩钟头，临走非要买两捆麦草带回国，说这是"东方魔法杖"。老周他们现在成了国际治沙导师团，视频连线时总爱说："治沙不是请客吃饭，得跟沙子死磕到底。咱中国人啃硬骨头的劲头，沙漠看了都发怵！"

眼下最让巴特尔操心的是游客太多。他家蒙古包民宿得提前半个月预约，小孙女其其格当导游一天能接八拨客人。老头儿最近买了架无人机，拍下绿洲全景发抖音，配文特霸气："就问沙漠你服不服？"底下评论区炸了锅，内蒙古老乡集体刷屏："给咱中国人长脸！"

沙漠南缘的新规划图已经贴出来了，未来要建万亩沙棘林。这种"维生素C小炸弹"耐旱又值钱，枝条还能编治沙障。巴特尔天天往育苗基地跑，跟技术员打听啥时候能领树苗。有人问他这么大岁数还折腾啥，老汉眼睛一瞪："当年我爹那辈人逃荒要饭，到我孙子这代能在沙漠里开超市，这好事不干才是憨憨！"

夕阳把光伏板染成金红色的时候，其其格骑着骆驼带游客参观。小姑娘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绿线说："那是我太爷爷种的第一批沙柳，现在都长成防沙城墙啦。"游客里有个北京来的大学生突然红了眼眶，他背包里还装着早晨在呼和浩特买的防霾口罩。巴特尔瞅见了，塞给年轻人一包沙枣："尝尝，甜着哩！往后啊，咱这儿的风都是带绿植清香的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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